2019 DSE 中文 (@pamsstudy)
這一句話,我會記上一輩子。
嘀嗒的時鐘在醫院的角落裡敲著慢板,那死寂的節奏有如我多年來從醫的光景,素然無味。忽然噹的一聲,原來零時零分了,在這沉寂的醫院造成了迴響,宛如剛才王伯的一句話,在我心中掀起了一陣不可遏抑的思緒......
我成為醫院老人科的主診醫生已有十載。曾經,我懷著懸壺濟世的胸懷;曾經,我抱有普濟萬民的熱血;曾經,我心懷拯救生命的使命。然而,多年來在這生死流轉的地方工作,那曾燒成熊熊烈火的工作熱誠已被一次又一次的經歷撲滅。回憶中的自己,已消失得無影無蹤。
當我竭盡所能幫助病人,換來的竟是他們的破口怒罵。多少次,我拿著長而尖的針走近病人,他們的眼神一瞬間變得凌厲怨恨,彷彿把我當作怪物或壞人似的。我只不過是小心翼翼地把針刺進病人的肌膚,卻總是激發他們連珠炮發的斥罵:「你弄得我很疼啊!真沒良心!怎麼老來還要被你這班醫生折磨我!」這一句又一句的指責,儘管已耳熟能詳,卻儼如我手上那尖銳的針,一次又一次狠狠地刺進我的心坎裡。難道我為你們打針、插喉、插尿管是為了弄疼你們嗎?怎麼我一心一意希望救助你們,非但不能換取其感激之情,反而變為被怨恨的對象呢?
久而久之,屢次的氣餒化為磨砂紙,漸漸把我的熱血磨平。
當我盡心盡力拯救病人的性命,換來的竟是一個個溜走的生命。老人科病房的病人,大多已到風燭殘年,生命一秒一秒倒數著,作為主診醫生的我大多數時候也是束手無策的。猶記得曾有一位病人叫陳婆婆,她因急性肺炎被送進來醫院,眼看著她在住院的兩星期漸漸變得瘦骨嶙峋,兩頰下陷成兩個黑洞,我只能為她嘗試不同藥方,盼望她的病情有所好轉。然而,她的病情偏偏急轉直下,甚至出現併發膿胸,不到第三個星期,就被無情的命運帶離了人間。
「你身為醫生不是拯救生命的嗎?怎麼我母親仍會逝世......你不是有能力救她的嗎......」陳婆婆的女兒緊緊扯著我的醫生袍,哭不成聲。她的嚎哭與責罵聲,充斥我的心房,我不禁暗忖:我的確是一位醫生,但為何面對病人生死竟是如此無力?究竟我工作的意義是為了什麼呢?
漸漸地,我發現醫生根本沒有起死回生的能力。我心中那曾燃燒得旺盛的工作熱誠已徹底撲熄,取而代之的是無數的自我質疑。如是者,我行醫的生活變得麻木不仁,每天的醫療程序彷彿已成為一套肥皂劇,每天上演著差不多的劇情,不過是劇中的人物不斷更換交替罷了。這樣的生活維持了數年,直到我聽到王伯的一句話。
王伯因為肝衰竭進院了,他的頭髮有如罩了一層白霜,他蠟黃的臉上滿佈皺紋,宛如他一波三折的往事。看他瘦削的身軀就像一條將折未折的晾衣竹,手上爬了一條條有如蚯蚓的血管,我便心知肚明,王伯又是我劇中的另一名過客,生命已幾乎走到了盡頭。
我依舊為王伯施藥,不過只能短暫延遲他死亡的節奏,卻未能扭轉他快臨去世的命運。有別於以往的病人,王伯臥病在床的數星期裡,我從未見過有親朋戚友探望他,他總是煢獨一人,一言不發地臥在病床上。
有次我走近王伯,準備為他插上尿管,儘管過程疼痛難當,他臉上的笑容竟是絲毫不減。我實在大惑不解,我問:「王伯,不痛嗎?」王伯輕輕搖頭,氣若游絲地回應:「你不過是為了病人好的嘛。」乍聽之下,一股詫異湧上心頭--原來我的苦衷是有人理解的。
隨後,正如我所料,王伯的生命已走到尾聲。我每天按時為他換藥,只見他雙眼不斷下陷,眼睛還有好些血絲。為他的生死,我再次感到無力,再次體會自己的無能,再次感到無比的氣餒。
「王伯,對不起,為了減輕你的痛苦,若你遇上突發情況,我們不會進行急救程序了,要是你同意,變簽下這份同意書吧。」我低聲說。王伯依舊面帶笑容,絲毫沒有流露一絲傷感或埋怨。我拍了拍他那青筋暴現的手,不禁深深嘆了一口氣。
王伯說:「謝謝你使我最後這段人生路過得更好,這比起挽救我的生命,更為重要。」這一句話,忽然在我的心中掀起了無限的迴響。原來,我無力救活他的生命,但竟是陪伴了病人最後一段路?
王伯的這一句話,頓時間令我醒悟原來醫生沒有起死回生的能力是不要緊的,或許,醫生更大的意義,在於陪伴病人走過人生的最後一段路。醫生不是神人,我們無法對抗命運,但至少能為病人活得好點。這句話,彷彿重新為我的工作賦予了新的意義及價值。
此刻,我站在醫院內,聽著時鐘的嘀嗒,想起了這一句令我畢生難忘的話。時鐘到了零時零分,一切歸零,新的一天開始了,有如我的工作熱誠,被重新燃亮了。
立意太短,引入可縮短,如能帶出人生向立意會好好多
Pamela 你DSE中作多少分
Pamela 你文筆好好